阴阳牌局
长源镇人来人往,足有千户人家,是远近闻名的大市镇。镇上来了个推命先生,摊前总围着不少人。他掐指一算,能说准人何时生病、何时寿终,灵验得很。乡亲们不管男女老少,都爱找他算上一卦。先生也留了个心眼,把三年内该病该死之人的姓名悄悄记下,等着日后验证。白日里他在集市摆摊,夜里就借住在镇边的僧寺。
一日傍晚,寺里来了个游方道士,瘦得皮包骨头,脸色蜡黄发黑。道士见了推命先生,作揖赔笑:“早听说先生神算,可否将今年命里该病该死之人的生辰八字给我?我拿祖传的秘方跟您换。”先生皱起眉头:“你又不懂命理,要这些做什么?”道士含糊道:“有用处,有用处。”先生想着秘方难得,就把记着命数的册子递了过去。
打那以后,道士揣着册子在镇上挨家挨户讨饭。瞧见傻头傻脑的人,就压低声音说:“我是阳间的无常使者,奉了阴司差遣,要在这一季里带走某某、某某人。”这些话经傻子传开,起初没人当真。可没几天,怪事就来了。
半夜里,有人瞧见道士在社司庙前鬼鬼祟祟。他掏出张黄纸,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字,末尾还印着“阴司”二字。道士点燃黄纸,特意留着上半截没烧完就匆匆跑了。第二天,来社司庙上香的人发现香炉旁飘着半张黄纸,上面写着镇上老老少少的名字,个个吓得脸色煞白。更蹊跷的是,不出一个月,纸上就有两人病死了。
这下全镇炸开了锅,都传说那瘦道士是活无常。牌子上有名字的人慌慌张张来问能不能逃过一劫,没上榜的人也怕名字在烧了的半截纸上,挤破头找道士。道士眯着眼,似笑非笑:“阴司和阳间衙门一个理,舍得花钱就能打点。实在躲不过的,也能拖延个两三年。”
富人家舍不得孩子,纷纷掏出银子,还烧了大把冥币,求道士救命。道士来者不拒,没几日就赚得盆满钵满。可奇怪的是,后来牌上的人大多平平安安。大伙反倒更信道士的本事,都说多亏了他从中周旋。只有那推命先生,看着道士远去的背影直摇头—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,自己算出的命数,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发财门道。
恶僧
越州山阴,有一僧人,生性狡黠且奸狠无比。起初,他投身商贾之道,满心期许能赚得盆满钵满,可命运弄人,屡屡在生意场上折戟沉沙,血本无归。无奈之下,竟与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混作一团,妄图通过偷窃谋取财富。然而,这等违法行径终究难以长久,屡屡败露,官府得知后,对他们展开了紧锣密鼓的追捕,形势紧迫,他差点就落入法网,难以逃脱制裁。
这僧人与他的同伙们聚在一起,焦虑地谋划着出路。僧人眉头紧皱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,开口说道:“咱们做生意就亏本,偷窃又触犯律法,如今看来,唯有和尚这身份最是占便宜。眼下官府追捕如此严苛,咱们不如遁入空门,暂且避避风头,往后再另寻生计。”众人听了,觉得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,便纷纷点头,听从了他的主意。于是,一伙人纷纷剃去头发,穿上僧袍,摇身一变,成了寺庙中的僧人。
这僧人披上破旧的僧衣,手持一串佛珠,开始云游四方,穿梭于各个繁华的都市和大城镇之间。一日,他来到了某个小镇,路过一片空旷之地,那地儿足足有数十亩之大。他突然停下脚步,对着天空虔诚地礼拜起来,模样十分怪异。镇上的人见了,都觉得十分惊奇,忍不住上前询问。僧人故作神秘,一本正经地说道:“我佛现身于此,所以我在此虔诚参拜。若是能在此地修建一座寺庙,那获得的福报将不可估量。”说完,便装模作样地离开了。
自那以后,每逢月黑风高、天色晦暗的夜晚,僧人便指使他的同伙,用松香点燃,制造出熊熊火焰,将其装扮成身披金甲的神灵模样,在那片空地上时隐时现。镇上的百姓在远处偶然望见,心中大为震惊,对僧人之前所说的话愈发深信不疑。几个月后,僧人再次来到此地,这一回,他竟日夜跪在那片空地上,显得极为虔诚。镇上的人听闻此事,纷纷前来围观。僧人见众人来了,便唉声叹气地说道:“我瞧见金刚怒目而视,他说这镇上竟无一个善男信女,准备派遣祝融氏降下惩罚。我在此地为大家代为求情,只盼菩萨能大发慈悲。”说完,又继续跪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
说来也巧,当晚镇上的王氏家中突然失火,所幸房屋并未完全烧毁。这下,镇上的人回想起僧人之前说的话,都觉得这是神灵在示警,是对他们的惩罚。众人惶恐不已,于是纷纷凑钱,决定在那片空地上修建一座寺庙,并推举这个僧人来主持寺庙事务。可他们哪里知道,王家的这场火,其实就是僧人的同伙故意放的。
寺庙顺利建成,香火十分旺盛。当地有个地痞无赖,平日里与这僧人有些过节,时常在一些事情上对僧人加以阻挠,让僧人十分头疼,僧人便一直盘算着要除掉他。有一天,僧人找到这个地痞,满脸堆笑地对他说:“过几日,寺庙要设斋宴,到时候你闯进佛堂,在佛像前尽情吃喝,一边吃一边骂。等吃完了,就说韦驮菩萨用鞭子抽打你,然后倒地装作神灵附体,说着神语。这样一来,众人就会知道我佛有灵。只要你办成了这事,我就给你一百两银子作为酬谢。”地痞一听,有钱可拿,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到了约定的日子,地痞按照僧人的吩咐,来到寺庙,在佛堂里大吃大喝起来,还一边吃一边破口大骂。可没过一会儿,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,说话也含糊不清,身体开始不停地抽搐、跳跃,没几下,便七窍流血,倒地身亡。围观的人见状,都惊恐万分,纷纷认为这是神灵降下的惩罚。然而,他们却不知道,其实是僧人在菜肴里偷偷下了毒,才致使地痞丢了性命。
从那以后,每年冬季,这座寺庙都会举办一场所谓的“活佛升天之盛典”。所谓的活佛,其实也是寺庙里的僧人。到了举行盛典的日子,选定的僧人便会登上莲花座,其他众僧则身披袈裟,围绕在他身旁,口中念念有词,诵读着经偈,高声宣念佛号。远远近近听闻此事的人,都纷纷赶来瞻仰,他们献上钱财作为贽礼。从清晨到傍晚,前来的人多达上万。半夜时分,众人在莲花座下堆积柴火,然后点燃柴火,将坐在莲花座上的僧人活活烧死,对外宣称这是活佛升天了。
有一年,某侍郎的太夫人听闻了这座寺庙的“活佛升天”之事,心生好奇,想要前往寺庙瞻仰一番,侍郎放心不下母亲,便也一同前往。太夫人看着那所谓的活佛,对侍郎说道:“这活佛的面容,圆润如同满月,脸色好似敷了粉一般,确实不似凡人之相。”侍郎却仔细观察,摇了摇头,说道:“我看他眼中有泪痕,今晚且看看他火化时的情形吧。”火化结束后,侍郎在灰烬中发现了四五根断铁条,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。
第二年,寺庙又举行“活佛升天之盛典”,侍郎觉得此事蹊跷,便邀请县令一同前往。到了现场,侍郎让左右之人去触摸活佛,发现活佛的身体冰冷如冰,而且莲花座似乎也有些异样,轻轻一动便有响动。众人将活佛从莲花座上抱起来,这才发现座下露出了一寸多长的铁条。仔细一看,铁条竟是插入活佛的后阴,将铁条拔出,发现其长度竟与活佛的身高相当。侍郎和县令见状,十分震惊,当即下令将僧人提来拷问。
僧人在严刑逼供之下,终于如实招供。原来,每年他们都会在众多僧人中挑选出身体肥白的,将其秘密安置在一个房间里,用羊油、牛油等喂养他们三年。到了举行盛典的时候,在夜深人静之时,用药将选中的僧人毒哑,让他们无法出声,然后对外宣称他们是活佛升天,以此来作为募化钱财的手段。县令听后,怒不可遏,当即命令隶役将这个作恶多端的僧人捆绑起来,按照他们所谓“活佛升天”的方法,将僧人烧死,算是给那些无辜丧命的僧人一个交代。
众人又在寺庙中仔细搜查,结果在密室的地窖里发现了被幽禁的妇女,竟有上百之多,赶忙将她们全部解救出来。随后,又继续追查僧人的其余党羽,搜出了无数的白银。这座看似神圣的寺庙,实则暗藏着如此多的阴谋与罪恶,实在令人唏嘘不已。